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雄兵出击!曾血战长津湖的上海女工忆当年
作者:佚名    娱乐资讯来源:本站原创    点击数:    更新时间:2023/10/2    

  今年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战争胜利70周年。这个国庆档,《志愿军:雄兵出击》热映。鲜为人知的是,当年曾有一批上海女工入朝参战,有的还亲身经历了长津湖战役。

  2020年10月23日,上观新闻发表读者谢波华的来稿《照片上的这些志愿军女战士是否安好?》。当日,解放日报头版也以《锦旗送给最可爱的人》刊登此稿。其中提到一段特殊的缘分——1951年春天,赴朝慰问团向26军军长张仁初将军赠送了一面由上海解放日报社制作的锦旗。

  谢波华的母亲吕乃君就是赠送锦旗的慰问团代表。她一直珍藏着两张照片,一张是向首长赠送解放日报社锦旗的照片,另一张是与志愿军女战士们在朝鲜“简拂洞”的松林中的合影。

  前些日子,26军的家属群里又讨论起这篇稿件,有人认出照片上的一位女战士储新华。她今年95岁,现住山东烟台。1949年,她们18位上海女工一起加入26军。1950年,结伴上了朝鲜战场。

  在与储新华的儿子葛建军沟通时,为了回答记者的采访提纲,他第一次详细和母亲聊起当年的经历,并手写了20多页的回复,还提供了另两位女战士的回忆文章。并告诉我,随团慰问的记者王若望出过一本《赴朝慰问记》,其中有一篇《十八位女工》就讲述了她们在战场上的故事。

  日前,记者在烟台见到了储新华,她精神很好,也很热情,讲起了更多自己在上海打工生活、在战场上冒雪前行、抢救长津湖战役伤员的故事。

  我出生于1928年8月,老家在江苏宜兴丰义镇。祖父是当地的一名秀才,有些文化,我出生时他给我起名新华,意为新的中华。

  我的家乡自古是鱼米之乡,但在的统治下,民不聊生,生活非常困苦,苛捐杂税很多,常常吃了上顿没有下顿。我从记事起就感到了生活的艰辛。家里的房子是用竹子和河泥抹起来的,上下楼吱吱响,因为年久失修,四面透风,摇摇欲坠。我的父亲因病耳聋,母亲又是小脚,家中兄弟姊妹四人,我是老大,生活的重担就压在了我的身上。我又要洗衣做饭、打水喂猪、下地劳作,又要照顾弟妹,常常累得暗自流眼泪。

  7岁时,祖父出钱供我上学。我深知学习的重要,一直很刻苦,晚上家里不让点油灯,就借着月光苦读,所以成绩也好。1937年,淞沪会战,上海沦陷,没多久,我们镇也被占领,日子更苦了。日本汽艇在江河湖中横冲直撞,日本兵在大街上耀武扬威,不可一世,看人不顺眼就是一枪托,我们下河被他们抓着就是一顿暴打,还被逼着学日语。他们见到漂亮妇女,更是无耻下流,发生过许多强奸妇女的事。父亲担心我,想让我去上海姑妈家躲躲,但此时上海已被占领,日军又在南京制造了大屠杀,因此没去成。

  后来局势稳定了些,父亲托一位乡亲把我带到上海找工作,她满口答应,这时我才15岁,也想去上海闯闯。我俩在上海租了个3平方米的小房,每天看招工广告,但处处碰壁。人生地不熟的,找工作比登天还难。为了生活,我俩时常捡菜叶充饥,也上饭馆讨过剩饭,像个叫花子,还不时打零工。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年,大姐找到了她的一个亲戚,他把我俩介绍到了永安纱厂,这才有了一份正式的工作。

  永安纱厂规模挺大,我干的是摇纱工,就是把成捆的棉纱不停地搅缠到机器上。工作分白班、夜班,工作量很大,有时累得浑身酸疼,腿脚红肿,真想休息一下,但机器不等人,必须要跟上。工作虽然艰苦,但我非常珍惜,一直勤勤恳恳,任劳任怨,在厂内也得到了表彰。我的工资除了生活外,全部寄回家里。工会主席李希平给了我一本《钢铁是怎样炼成》,我一口气看完,被书中的人物深深感动,我决心做一个保尔似的人,不畏艰难、前赴后继、不懈奋斗。后来我才知道,李希平是一名员,优秀的地下工作者。

  1949年,上海解放前夕,军困兽犹斗,城里到处是枪炮声。在地下党的领导下,我们开展了护产护工运动,成立了纠察队,防止特务的破坏。经过苦战,上海终于解放,我们欢呼雀跃,涌上大街庆祝。解放大军入城后,露宿街头,秋毫无犯,我们非常感动。

  上海解放后不久,征召参军的消息传开了,我兴奋得彻夜难眠,第二天就去报了名。全厂共招10人,六女四男,我有幸榜上有名。经过政审体检,我正式成了一名解放军战士。征召部队就是解放上海的26军,是一支能征善战的部队,由华野八纵改编。26军共招了18名女兵,都是有文化、思想进步、工作积极的,主要是上海纺织系统的。我们入伍时,荣毅仁先生特意给每人发了一支钢笔、一只手表、一个挎包,并多发了一个月工资,并承诺每人可帮助解决一名亲属进厂工作,工资与参军者一样。我们离开时,工厂召开欢送大会,会后,我们胸戴大红花,全场职工敲锣打鼓,夹道欢送。

  到了部队,又是锣鼓喧天,军首长致辞,热烈欢迎我们的到来。后来部队换装,女兵穿连衣裙和长筒袜,半高腰棕色皮鞋,穿起来英姿飒爽,像变了个人,走到哪里都会吸引羡慕的目光。我们女兵被分配到军政治部工作队,主要任务是政治宣传,发动群众。

  1950年夏天,朝鲜战争爆发。10月8日,我军奉命令乘车北上,到山东滕县集结,我们当时都不知道要去哪里、执行什么任务。11月5日,全军整备动员,9日到达抚顺,在此换装、补充武器弹药,并召开出国作战动员大会,大家才知道要去抗美援朝了。16日到达吉林临江,这里与朝鲜仅一江之隔,夜间实行灯火管制,战争的气氛很浓。

  考虑到朝鲜的困难条件,领导决定安排女兵留在祖国后方。但我们咬破手指,写下血书,坚决请求要打过鸭绿江。部队领导被感动了,将我们18人编入政治工作队,随部队入朝参战。12月21日,我们踏上了朝鲜国土。

  一过江,我们就目睹了美军的残暴,一路上,难民成群,背着孩子,头顶包裹,拖家带口,纷纷涌向鸭绿江边。行军到达满浦市,美军飞机刚刚狂轰滥炸过,到处是残垣断壁、熊熊火焰,电线杆东倒西歪,随处都是死尸。朝鲜人正在奋力抢救废墟下的人,我们赶紧停止行军,加入抢救。我们从废墟里拉出了几具尸体,又救出了几个伤者,许多人满身是血,有的人脸被砸变形了,有的断胳膊断腿,惨不忍睹。

  我们军务在身,不能过多停留,一个钟头后便离开了这个烧焦的城市,向南行军。一路上我们心情沉重,残酷的战争活生生地摆在眼前。当时风雪交加,我们没有制空权,美机肆无忌惮地狂轰滥炸,三四分钟便来一次。所以我们不能白天行军,只能晚上借着美军照明弹燃烧的火光,冒着敌机的轰炸扫射,在雪上、冰河里、羊肠小道上艰难跋涉。美军投下的燃烧弹几乎烧光荡平了一切,到处火光熊熊,随处可见冻死、饿死、炸死的朝鲜百姓和我军官兵的遗体。很难遇到朝鲜老百姓,即便遇到了,也是老弱病残和儿童、妇女,男人都去了前线。

  当时没有女鞋,我们只能穿大几号的大头鞋,脚在里面哐当哐当,磨得血泡累累,痛得钻心,但大家都一声不吭。朝鲜北方山高路陡,加上冰雪连天,气温降到零下30多度。我们几个从上海来,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,也没走过这么滑的冰路,像滑冰一样溜着走,一不小心便摔跟头,开始还觉得有趣,哈哈大笑,后来就笑不出来了。我们的棉裤被摔得露出了膝盖,寒风灌进去冰冷刺骨,全身都被冰霜覆盖,手指红肿发紫甚至变黑了,眼睛也睁不开。

  殷咏雪是我们里面最小的,当时才16岁,她说自己有一晚上摔了83跤。即使这样,我们最多一天夜行军120多里,最少60里。周守玉是我们班长,她参军前是工会干部,员,她有关节病,但仍然一次次给大家加油、唱歌、说笑话,并且带头领唱“雄赳赳,气昂昂,跨过鸭绿江”、“英雄连长王玉林”等歌,大家都受到了鼓舞。

  由于敌机狂轰滥炸,粮食运不上来,我们三天都没吃到一口饭,但还得继续行军。行军途中路过黄草岭,这里山高林密,地势险要,天降大雪,一会儿就封住了山路,山陡路滑,根本无法行走。殷咏雪体力不支,晕了过去。几名男战士把雨布集中起来,兜住她下山,我不停地掐她的人中,终于把她救了过来。由于风雪弥漫,向导也迷失了方向,我们走走停停,兜兜转转,累得人困马乏,实在走不动了,只能就地宿营。

  在这漫天的雪地上,上哪儿去找个遮雪挡风的地方呢?我和周玉兰拿着小手电四处照,突然看到了一个掩体,过去一看,是一个美国兵躺在睡袋里,吓得我俩迅速拔出手枪,子弹上膛,指向了他,过了一会儿没动静,再仔细一看,他头部中弹,已经死亡,我俩把他拖出袋外,用雪埋了,躺了进去,各睡一头,一直睡到天亮,睡袋可真是暖和。

  还有一个女兵把头枕在一个突出物上,天黑雪盖,她也分不清是什么,倒头就睡着了。一觉醒来,哇哇大叫,我们以为出了什么意外,围上前去一看,原来她枕着美国兵的尸体睡了一夜。由于事发突然,她脸色苍白,坐在地上好久没缓过神儿来。我和周玉兰告诉她,昨晚我们也遇到这样的情况。教导员也说:这有什么关系,这是死掉的美国鬼子,这就是我们的胜利,原来你是坐在胜利上面了,这很好。大家不断谈到胜利,谈到打美国鬼子,那位女兵也就把惊慌和恐惧忘却了。

  继续行军,又遭美军轰炸,我和炊事班几个战士躲在一个桥洞里。他们见我蓬头垢面的,笑着说,你们上海姑娘真不简单,冰天雪地,和我们一样行军,太了不起了。我笑着说,这有啥呀,我在工厂上班,每天要走一晚上,早就练出来了。他们又说:“上海人说话真好听,轻声细语的,慢悠悠的,我们爱听你们讲话。”我说“你们爱听,我们就多讲讲。”他们哈哈大笑。

  有一天傍晚,行军到一处村庄,班长发现雪地里有些黑豆,便招呼我们把黑豆捡起来用锅炒。正炒着,来了命令,立即开拔。这时有几个朝鲜老乡拿煮熟的土豆要和我们换,我们大喜过望,行军中一路走,一路分。大的每人一个,小的每人两个,边走边吃,非常高兴,要知道,这时我们已经断粮了。

  志愿军很苦,女兵比男兵更苦,来了月经没有草纸,只好拆开棉袄、棉裤,撕一把棉花,棉花被血浸染后,再被身体烘干凝固,非常硬,磨得大腿根出血,疼痛不已,这个月伤口刚痊愈,下个月又磨破了。夏天棉衣上交了,只好用树叶。军后勤部长见有的我们的棉袄、棉裤空荡荡的,弄清楚原因后他非常自责,难过地说,“是我的失职,对不起大家”。回去后,他立刻采取措施,帮我们解决了问题。

  我们行军时路过一座桥,是美军的重点封锁区域,美机几分钟就来轰炸。桥早已被炸塌,我们只能乘敌机飞走的间隙从桥两边快速通过,河面已经冻结,雪厚达膝盖。我们把棉衣反穿,露出白色的里子,在树林中待命。尖锐的哨声响起,就没命地往前冲,没有队形,各自散开,能跑多快跑多快。跑得我心脏都要跳出来了,这时美机又来了,照明弹一打,四周明晃晃的,我们赶紧卧倒。

  有一名战士被发现了,敌机从天上疯狂俯冲下来,朝他射出一排排曳光弹,炸得他周围雪雾飞溅。但不知是何原因,那架飞机没能拉起来,直冲冲栽在地上,顿时燃起冲天大火,那个美国飞行员也葬身火海。我看得非常线多米处,爆炸声惊天裂地,我的耳朵嗡嗡响,身体都被震了起来,一股炽热的气浪扑过来,仿佛要熔化一切。这时哨声又响,我们爬起来,继续往前冲,顺利通过了这道鬼门关。

  第二次战役打响后,12月初,26军投入战斗。经过六天六夜的艰苦跋涉,我们也终于到达了目的地——长津湖附近的下碣隅里,这里离前线多公里,能清楚听到枪炮声。此时大家已是眼眶深陷,满脸裂纹。一路看到被冻死、饿死、冻伤、炸死、炸伤的战士不计其数。想到战士们没放一枪一弹,就牺牲在朝鲜国土上,真是让人心痛。

  上级给我们配了两个医生,并派两位有战斗经验的干部担任队长和教导员,相当于一个野战医院的规模。我们到了一处竖着木牌子的山洞入口处,木牌上写着“伤员隐蔽所”,教导员和队长打开地图对照一番,就带着大家走进了一个很隐蔽的山洞。我们以为伤员隐蔽所至少有一个“所”的样子,结果走进去二三里路,到了一个树林里,什么房子也没有,20多个伤员就躺在草袋上面,上面是用松树枝架起来的棚架,它经不起雪的压力,成块的雪簌簌地落下来。伤员在冰雪中冻得嘴唇发紫,有人忍不住呻吟着。

  我们学习了包扎伤口和换药,就立刻开始护理伤员。没有房子,就挖防空洞和地窖,在零下30多度的严寒中,土冻得像水泥一样,一刨一个白点,我们想了个办法,用茶缸烧开水烫,化一层,挖一层,进度大大加快。我们满手血泡,仍然不停地挖。洞挖好了,还需要在顶上架上木材,防风雪,同时也可以防止被敌机发现。我们翻山越岭去砍树,每人扛着100多斤重的木头,肩膀压肿了,垫上毛巾继续干,心中只有一个念头:早日把防空洞盖好,让伤员住进去。

  周守玉编了一段快板:“不让伤员冻,大家来挖洞,手上起了泡,大家忍住痛。伤员进了洞,四面挡住风,洞里暖洋洋,咱们都有功。”经过不懈努力,我们终于挖好了防空洞,上面盖好松柴棒,再堆上土,一点都不漏风,伤员们挤在里头,很满意,都说有家了。

  防空洞在山上,我们每天都要上山护理,我从没见过严重的伤口,刚开始见到血肉模糊的伤员,心里很害怕,但很快就适应了。我们还要给伤员喂水、喂饭、换药、擦洗、接大小便,有的伤员不好意思,不让我们接大小便,非要自己爬着去,还有人吵着要出院回前线。我一开始也难为情,但想到他们是为保卫祖国而受伤的,为他们服务不是天经地义吗?我的腿虽然一直肿着,但没有像他们那样挨过炮弹。这么一想,我全身都有了劲,把他们当亲人,精心照料。由于伤员多,血浆告急,我们都争先恐后自愿献血,就想尽快挽救伤员,让他们早日康复。

  我和殷咏雪一个值白班,一个值夜班。因为我们岁数模样相似,口音也一样,有的伤员把我俩当成一个人,还劝我们:护员同志你不能这么不要命,一连三四个晚上不休息会累垮的,快回去休息,我们会自己照顾自己的。到了雨雪天,我们的棉衣全被淋湿了,也没办法烘烤,只能用自己的体温慢慢烘干,我们一身湿漉漉地为伤员喂饭喂水,他们哭着用毛巾或衣袖为我们擦雨水。

  我们虽然不在战场上,但也一直面临着死亡。手术队通讯员小赵才十六岁,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,十分机灵。他在一次送信途中被美机发现,追着他打,他中弹牺牲。抬回来后,刘队长含泪为他取出身上的子弹,共有12发,身上都打烂了。刘队长蹲在地上掩面痛哭,我们也伤心落泪,默默地为他送别。

  我护理过一个两脚冻伤的战士。他的脚已经溃烂化脓,露出森森白骨,并有阵阵恶臭。我没有任何嫌弃,而是对他格外悉心照顾,细心为他清洗换药。他的情绪很低,常常看着脚发呆,我总是安慰他,开导他,与他说说说笑笑,拉拉家常,他的情绪很快恢复了过来,并积极地配合治疗,直到痊愈。分别时,他向我敬了个礼,郑重地说:“谢谢你,我会记住你的。”后来,他在上甘岭战役中壮烈牺牲。

  有一天早上我早起接班时,一个伤员说口渴要喝水,我拿起茶缸就去伙房,等我把水打来,他已去世了。我非常难过,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看护他,晚上为什么没有给他盖暖和一点。大家都很难过,流过血的英雄,这样子在毫无遮拦的冰天雪地中牺牲了。经过诊断,他死于心脏骤停。大家把他埋葬了,并在墓前竖上一块木牌子。

  最令人痛心的是杜鹃之死。那天我们上山折松枝,薅干草,杜鹃照顾伤员几天没合眼,还有些发烧,想在半山腰的茅草房好好睡一觉。我们安顿好她,便分头上山。这时,一架美国飞机发现了这间小屋,俯冲扔下了两颗燃烧弹,瞬间草房燃起熊熊大火。我们在山上看得非常真切,急得大喊杜鹃的名字,希望她能冲出火海。可等我们冲下山,从灰烬里找出她的遗体,已经烧焦了,她的小手枪也烧成了铁疙瘩。参军前,杜鹃是上海新光内衣厂的预备党员。她能歌善舞,活泼漂亮,也有文化。想到她的死,我现在还是很悲痛。

  20个昼夜的阻击战开始后,我们的工作越来越重。由于医院离公路较远,汽车进不来,伤员需要我们到公路上去背。女兵背伤员十分吃力,但我们仍然同男同志一样抢着背,没有一个退缩。有的伤员见我们是女的,坚决不肯,好言劝说也不行,我们不由分说搭起胳膊背上就走。我遇到过一个伤员,他的右肩膀被炮弹炸开了一个碗口大的洞,已经发黑变紫。我要背他,他坚决不让,说自己肩膀伤了,腿没事儿,可以走,于是我就搀着他慢慢地走了回去。后来他被截肢,不久伤口恶化,悄然逝去。

  伤员越来越多,往后转运的消息越来越没有着落,严重的困难发生了,粮食快要吃光了,又没有小菜。王如梅、袁淑珍、高琴三位女兵自告奋勇地要去找美国罐头。我们焦急地等了一夜她们都没回来,第二天,她们竟然扛着四五十斤马肉满载而归。没有锅灶,大家就用松柴来烤马肉,就上酱萝卜干,滋味太香了。

  这些粮食来之不易,她们说走了一路都没找到食物,终于在山脚下发现了一匹死马,本想把马拖回来,但拖了二三里路实在拖不动了,只得用空罐头铁皮,极其艰难地连撕带锯割下很大一块,再用棍子抬着马肉往回走。天黑后还走反了方向,遇到战友指路,才发现已经走出了40多里,便靠着北斗星指引摸索着返回,走到天明,又发现走过了头,经过路人的指点再往回走,才回到我们身边。

  几天后,我军攻克了一个机场,上级让我们去拉战利品,我跟着去了,到了机场一看,真是触目惊心:到处硝烟弥漫,被击毁的坦克、装甲车、汽车冒着滚滚浓烟。美军的尸体遍地都是,我军也有不少战士壮烈牺牲,非常惨烈。美军的尸体被缴获的大卡车一车一车的拉走,不知运往何处。另一边,罐头、炒面、米面、牛肉、药品、饼干、布匹等战利品堆积如山。我深深被震撼了,这就是战场,这就是以命搏命的战场。我们满载而归,伤员的生活得到了改善。这个机场打掉后,美机的轰炸次数也大大减少了。

  有段时间,供应炮弹是头等任务,汽车开不上来,后勤部就组织我们去火线上运炮弹。从存放炮弹的地方运到前沿阵地,中间有30多公里的距离,炮弹是装在一个圆筒子里,一个圆筒装一个炮弹,扛起来大约有一二十斤重,首长命令女同志一律只许扛一个炮弹爬山。

  在月亮的照耀下面,我们一连串白色的人在险峻的西崖岭上攀登,其中有后勤部和司令部的负责干部,有炊事员、通讯员、电话员,也有文工团和医院的护士们,为了伪装,我们反穿着棉袄,混在雪里,艰难地爬着山。一路上非常滑,两只脚之间的重点要是找不好,就会滑下来,弄成进一步、退两步。每个人都满头大汗,气喘吁吁,一到山顶,又是彻骨的寒冷。后来我们发现,其实可以直接坐在雪上滑着走,大家就说“上海人发明了电梯,这办法真是好”。

  因为动员了所有的干部和机关人员运送炮弹,我们的大炮又活跃了起来,稳住了阵脚,但是一天所运的却不够打两个小时。近代化的武器和手工业式的运输发生了矛盾,配合不上。后来同志们想到了砍树做爬犁来运输炮弹。我们从被炸毁的村庄的门板和橱窗上起出铁钉,又找到了美军留下的电线,于是,成百上千个爬犁在半天之内就创造了出来。

  一个爬犁可以载重一箱炮弹,也就是10发,运输的效率提高了10倍,拉的人也不像之前那样吃力,这是集体创造发明。文工团的青年们还创作了一首歌——我们的马儿不吃草,跟着我后面快快跑,我们的马车没轱辘,载的炮弹可真不少,炮弹喂饱了大炮的嘴,保管美国鬼子一个也跑不掉!

  我们在运送炮弹的同时,周守玉她们和朝鲜民工一起转运伤员到后方。朝鲜民工的担架队各色各样的,有的是用松树扎起来、两个人抬担架的,有的是用牛拉的爬犁,有的是用6根棍子做成架子、人来拉。他们在夜间出发,满山遍野都是银白色的雪,地上反着光,只有公路像一条灰黑色的带子,一路迎着雪前行。周守玉说,担架上的伤员们盖的东西少,再加上担架的震荡,薄被子都被狂风刮了起来,伤员们在担架上冻得喊叫起来,几位女兵只得跟着担架说一些安慰的话。

  朝鲜人在这么冷的天上身只是穿一件薄棉袄,下面穿的是薄灯笼裤,从胸口到裤裆围着一条两尺宽的棉褥子,这棉褥子是朝鲜人唯一御寒的东西,既可当棉大氅,又可当棉短裤,睡下来又当被子。他们听到志愿军同志冷得叫喊起来,就把自己腰里裹的褥子给伤员盖起来,把扎棉褥子的袋子捆在担架杆上,使被褥不会被冷风掀起来。一位伤员把头伸出来说:这样的朝鲜人,为了他们,我残废了也值得。

  有一个朝鲜老大爷把带着的葫芦里的酒给担架上的同志喝,伤员不肯喝,让大爷多喝一点酒,身上也好暖和点。老大爷把酒喝了分给其他的民工喝,他们一喝酒劲头就上来了,一边拉着爬犁一边唱小曲——朝鲜的山长满着常绿的松,常绿的松,经得起冰雪和严冬,朝鲜人民在贫瘠的山区生长,冰雪和严寒使我们更加坚强,我们是长生不老松。

  二次战役结束后,手术队奉命到五老里村休整,和朝鲜老百姓住在一起,大家像一家人一样亲密,男同志帮忙拉犁耕地播种,女同志帮忙掰玉米。有一次我看到副班长拿着一块丢弃在山上的红色降落伞绸子,忽然有了个想法:这绸子颜色很多,大红、浅绿、金黄和白色,给朝鲜大娘的小孙子做衣帽一定很好看。副班长一听很高兴,领几个男同志捡回来很多,我给孩子做了一顶四色的小帽子和两双小鞋,大娘别提有多高兴了!

  经过层层推选,周守玉被评为一等功,军电台台长陈炎一等功,我和施爱华二等功。恰逢祖国赴朝慰问团来到我军,我们几人被选为接待人员。他们带着从全国各地转来的慰问品,毛巾、水杯、笔记本、钢笔等等,还有一面上海解放日报社送的锦旗。

  慰问团成员大多是上海来的,特别关心上海女兵的情况,专门召开了座谈会。座谈会后,记者邀请我们立功的四人在简拂洞的松林里拍下了几张照片。照片中的我们没有任何修饰,裤腿棉絮外露,洋溢着青春的笑容,真实地再现了我们的精神面貌。

  慰问团带来了祖国人民的问候,战士们兴高采烈,每到一处,掌声、欢呼声排山倒海,响彻山谷。慰问团主要任务是由各行各业的人做报告,介绍国内欣欣向荣的大好形势,官兵们备受鼓舞,更加激起了保家卫国的决心与信心。军首长也介绍了战场情况以及先进事迹,双方掌声不断。慰问团还带来了精彩的文艺演出,演出只能在夜间进行,舞台搭在松林深处,每个山头都留有观察哨。敌机来了,鸣枪示警,戏台上把灯罩一拉,漆黑一片。敌机走后,把灯罩往上一拨,光明重现,演出继续进行。

  夏天是朝鲜的雨季,雨不分昼夜地下,山上山下到处是水,处处泥泞不堪,许多防空洞都进了水,甚至倒塌。给我们和伤病员造成了很大的麻烦,洞里成了小动物们的乐园,青蛙、蛤蟆、毒蛇、老鼠经常光顾,游来窜去。老鼠也不怕人,瞪着个眼睛与你对视。我们奋力挖沟排水、抢修、改造,浑身滚成了泥人。还有一些战士在坑道里被毒蛇咬伤,昏迷不醒,经过抢救治疗,康复归队。

  1953年7月27日,停战协议签署的消息传来,我们欢欣鼓舞,跳啊唱啊,快乐得像个孩子。中朝军民同仇敌忾,不畏强暴,不怕流血牺牲,终于取得了举世瞩目的伟大胜利。我们回国是分批进行的,首先是老弱病残者及女兵,我们第一批回国。踏上国土时,我们百感交集,很多人都流下了眼泪。

  回国后,大多女兵转入地方工作。我和周守玉、施爱华、殷咏雪脱下了军装,告别了心爱的军营,走上了新的工作岗位。我和殷咏雪在烟台,我先后在烟台市政府、气象台、蔬菜公司、街道办事处工作。陈炎在广州,周守玉在杭州,施爱华在济南。

  回国后,我们经常电话、书信来往,关系非常密切,最近几年来往少了。殷咏雪前些年去世了,我去参加了她的追悼会,如今也和周守玉、施爱华断了联系,不知她们是否安好。

  今年是抗美援朝胜利70周年,当我得知谢波华的母亲吕乃君家中也有这样一张“简拂洞”的照片时,心情非常激动。特别是她还想念着我们,寻找我们,更是感慨万千。当时我并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,只知道她是慰问团成员,是一个活泼可爱,朝气阳光的女孩。没想到七十多年后,我们又联系上了,真是一段佳缘,这令我惊喜万分。

  我这一辈子工作平凡,没有惊天的壮举,但我曾经在祖国最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,参加了伟大的抗美援朝战争,这是我最骄傲的人生插曲,也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光荣。现在好多事情都已经淡忘了,可抗美援朝的经历深深烙在我的记忆里。每当我遇到困难挫折时,只要想起牺牲的志愿军战友们,我就觉得其他一切困难都算不了什么。我怀念我的战友、同事,祝愿他们幸福安康,也祝愿祖国更加繁荣富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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